鮮艷醒目的紅色鋪滿了院子。

   到處是喜氣洋洋的紅色,紅的那麼耀眼,那麼歡喜。

   今天是魚家那個名聲臭爛,被人唾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,魚三娘子的訂婚之喜。在所有人的詫異和驚異中,魚三娘子魚鱗舞終於在十七高齡被人定下了。

   無數的女人跌腳大罵老天無眼,那般好的男人怎麼就舍棄了無數鮮花偏看中了個大白菜呢?

   來祝賀的人大多臉上端著笑,心裡卻在滴血咒罵著。

   此時當事人之一的魚鱗舞正站在院中兩眼看天,確切的說,是對著老天翻白眼!

   回頭看了眼那個坐在室內,笑的跟撿了個金元寶似的壞男人,再聽他滿嘴甜膩地對著自己一家人親熱地叫著爹娘哥嫂,哄得魚母連說要給他做好吃的。

   “我要吃醬爆螺螄,香辣蝦、面拖蟹”這個無恥的家伙一邊喊著“娘對我最好了”,一邊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張口點了一大堆吃的。

   魚鱗舞氣的咬牙切齒。

   誰能告訴她,她當初只是救人一命而已,竟救了個麻煩的牛皮糖外加無恥之徒回來?如今這個無恥之徒還要娶她!

   思緒扯到當年她九歲時。

   那天正是七月流火的季節,魚鱗舞跟著二姐帶著小弟去村東邊的河溝裡摸螺絲抓小魚兒。

   小弟年紀太小還不放心讓他下水,二姐又滿了十二歲,算是個姑娘家了,而且二姐膽子也小。只有魚鱗舞,虛歲九歲,按實際年齡算,她只能算是七歲,因為她是年尾出生的。

   農家的孩子早當家,尤其是魚鱗舞還是個調皮鬼,自四歲起,爬樹掏鳥,下河摸魚,捉蜜蜂取蜂糖,甚至抓了青蛙在田間地頭上烤了吃,幾乎沒她沒干過的。活脫脫就是一個假小子。

   既然小弟二姐都有不能下水的理由,魚鱗舞理所當然地跳下了水,其實是她愛玩水罷了。

   “姐,這裡小魚兒真多,等我拿泥巴築起壩來你幫我趕魚。”魚鱗舞邊說邊埋頭苦干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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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我呢我呢?我干什麼?”小弟魚潛在岸上跳著腳問。

   “你啊?你就負責等著大姐把魚下油鍋炸了喂你這個小饞貓吧!”魚鱗舞直起腰看著小弟哈哈大笑。

   “人家才不是小饞貓呢!”五歲的魚潛嘟嘴不樂意。

   “是是,你不是小饞貓,是大饞貓!”二姐魚鱗瓏拿手掩著嘴笑眯了眼。姐妹倆快樂地笑聲撒向四面八方。

   “好了,小弟你要真想做事情,就幫姐姐拿著柳條籃子,一會等著我把魚扔進去就好了。”笑了一會,魚鱗舞分派任務,看著小弟快樂地跑過去拖了籃子過來,她開始認真地築壩。

   歪歪扭扭的泥土壩子看著不怎樣,但是挺牢固。魚鱗瓏掰了根柳樹條子沿著河溝的岸邊不住地抽打著水面,把魚往妹妹那裡趕,嘴裡還不斷地發著“喔噓”的聲音,跟趕鴨子似的。

   一邊看著姐姐的魚潛看的心癢難熬,忍不住四下找石子想往河溝裡扔,不經意間忽見河溝的上游,那片河塘裡飄著一個藍色衣衫的人!

   “姐,姐,快來啊,這裡有個淹死鬼!”

   魚潛並不怕死人,因為他並沒真的見過人死,但是大姐和娘親每當他不聽話時都會拿鬼來嚇唬他,還做各種嚇人的樣子,因此小家伙倒是比較怕鬼。

   大姐說過,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鬼,像吊死鬼,舌頭會伸得長長的。黑面鬼,臉黑的像炭。大頭鬼,腦袋很大,就跟家裡收秋糧用的笆鬥一樣。還有這個淹死鬼,臉色蒼白沒有血色,很嚇人呢!

   魚潛又怕又好奇,總想看看那些鬼到底是什麼可怕樣子,可又不敢一個人看。

   魚潛舞跟他說,這些鬼只敢夜裡出來,白天是不敢出現的。

   “為什麼呢?”魚潛睜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問。

   “傻瓜,因為白天我們都在啊!”魚潛舞哈哈笑著說。

   現在是白天,而且姐姐都在身邊,魚潛表示自己膽子很大,他想看看淹死鬼的模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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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淹死了吧?咱們回去叫人來好了,好可怕的!”魚鱗瓏捂著心口哆嗦。

   “我瞧著還是活的。你看他身邊還有氣泡,那腳還在蹬著呢!”魚鱗舞眼神好,仔細看了看如此說。

   魚鱗瓏向來知道他們魚家這個老三是個膽大心細的,聽她這麼一說也相信了幾分。

   “那我們要不要救他?還是回村裡喊人來吧!”

   “用不著!”魚鱗舞擺擺手:“這點水還難不住我,再說了,等咱們把人叫來,這人就真的成了鬼了!”

   從這裡到村口要翻過一座小山坡,路不近還不好走。等他們短腿小胳膊地喊人來,這人怕是真的變成鬼了!

   “那,三妹你可要當心點。這個給你拿著。”魚鱗瓏折了根蘆葦杆子給她含在嘴裡,又把綁頭發的頭繩解下來。

   “回頭你把這個綁在那人頭發上往回拉,免得被他拖下水去。”

   別看魚鱗瓏年紀不大,對於這水中救人的事宜卻是清楚的。她生怕那個人因為掙扎帶累了妹妹,結果救人不成反被害。

   魚鱗舞笑笑,接過姐姐手裡的東西,“噗通”一聲,一個猛子扎下了水,向著那人游去。岸上姐弟倆緊張地看著。

   魚鱗舞自從四歲開始淘氣,這水中本事越練越好,這點事其實她還真沒放在心裡,不過怕姐弟擔心她,還是小心地靠近那人,一把拽住那人的發髻順勢翻了個身。

   這是個看上去有十四五歲的男孩子,一張被水泡的慘白的臉還能看出來十分俊秀,墨黑的濃眉,閉合的雙眼,刀削般的薄唇,讓魚鱗舞險些想吹聲口哨。

   這麼個大家伙自己這小身板恐怕還真是拖不動。魚鱗舞不假思索地拿了二姐的頭繩——其實就是一段彩色的布條,很經拉扯的那種,牢牢地拴住那少年的發髻,回頭就拉著往回游。

   ……

   住在村西尾巴上的老魚家很熱鬧,村裡只要沒事干的人都往這裡跑,尤其是些大姑娘小媳婦。為啥呢?因為魚家老三,那個假小子魚鱗舞救回來一個俊的沒天理的帥小伙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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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美色啊!

   在這偏僻的小地方忽然蹦出來這麼個人物,要是不去看看,老天爺都會打雷劈死他們的!何況,不趁著人在的時候多看兩眼,人家一走就再也看不到了,那不委屈死了?

   “讓讓,讓一下!噯,說你呢!擠什麼擠?不就一個大活人嗎?又不是多了個鼻子少了個眼睛的,有什麼好看的!”魚鱗舞手裡端著熬好的魚湯,看著擠得水泄不通的房門氣呼呼地喊。

   “啐!叫我們不看,莫不是要留著自己看個夠吧?”有人嘟噥著。

   “誰叫救人的不是你呢!要不然你把這帥小伙留在家裡看個夠也沒人搶。說不定啊,還能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,收了做個女婿呢!”有人起哄著。

   一時間圍繞著這個話題眾人你一嘴她一舌的說個熱鬧,完全忘了端著魚湯氣的瞪眼的魚鱗舞!

   “再不讓開,我就撞了!這魚湯可是剛出鍋的,燙的很。要是燙著誰了我可管不著!”魚鱗舞哇啦一聲大喊,把眾人嚇了一跳,急忙閃開了一條羊腸小道出來。

   “噯,你這丫頭,怎麼這麼大嗓門,耳朵都給你吵聾了!”隔壁王嬸子掏掏耳朵,剜了魚鱗舞一記白眼。

   “哎唷,是王嬸啊?不好意思,這人多我沒瞧見您,莫怪莫怪哈!借道借道!”魚鱗舞打著哈哈,一路嬉皮笑臉地往大哥房間裡去。

   “我說你死了沒有?要是沒死呢就爬起來把這魚湯給喝了,早點把身體養好了走人,免得這些人把我家房子給擠破了!”

   魚鱗舞放下魚湯,看了看窗戶紙上都被戳穿的洞,走到床前叉著小蠻腰,沒好氣地對依舊閉著眼睛的少年說。

   這些人真是吵的她頭疼,不就是個長的不錯的男人嗎?不,這家伙現在還不能稱之為男人,充其量就是個大男孩,也值得這些人發瘋的,真是搞不懂。

   床上的大男孩依舊閉著眼,仿佛從沒醒過般。但是魚鱗舞知道,這小子之前可是閉著眼把一大碗姜湯像牛喝水一樣給灌下去的,她才不信這家伙沒醒呢!

   “喂!你到底喝不喝啊?不喝,我就喝了啊!這可是我抓來的小魚,我可舍不得浪費的。”

   魚鱗舞嘰嘰咕咕著。

   “好醜。”床上人忽然說出一聲氣死魚鱗舞的話。